作者:郭棣琦 年级组:高中组 更新时间:2017-10-30 08:52
是谁说的,“莫使金樽空对月,人生得意须尽欢。”
我似乎总是执着于“尽欢”二字,想必人生须得轰轰烈烈尽善尽美,才不枉今生空走一遭。
而偶然间的一句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”,却是断然不同的。当读到这一句时,我才有点愚钝地感觉到,它必然是另一种情感,一种我不曾到达的绝境。
是《诗经》里的句子。初念下来,也道是稀松平常。
真淡。只有鹿鸣食苹。
只是多想了几秒,那个中的遥远画面就从时光长河中被打捞而出,浮在眼前。在光阴的雾气慢慢散去之际,恍然中第一声鹿鸣破土而出。
呦——呦。回荡在有灌木、小溪的那片丛林。
空气中氤氲泥土的甜腥、椭圆形的叶片上犹然含着朝露,斑驳的金光停在枝头,晕开一片柔软。忽地几只鹿角从林子深处伸来,拉开黎明的沉寂。
溪水开始流淌,溪面上笼了一昼的雾气弥散而去。几点落花入水,顺着细流而去,在水面上犁开一道浅浅的水纹。淡金色的阳光满载于水面,平平地勾勒出水的轮廓。溪流里,不仅晃着叶的影子、碎石河虾的影子,一只雏鹿走到水边,于是那里还有鹿的影子。它的角开始一枝枝长起来。
那只幼鹿小啜几口清凉的溪水,然后仰起面来对着远方喷薄的旭日。它用溢着明亮的眼睛,拨开重重岁月的迷雾,抵达千年之后的一个稀松日子。
我正想留住那目光,然而它是那么捉摸不定,风一吹,它就又掩入书页之中,与我隔开时间洪流。
竟莫名惦念那个远古的清晨,林中小鹿。
于是我再次翻开书页。“水清且涟漪”,“蒹葭萋萋,白露未晞”,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”它们竟一齐地跃至眼前,互相挤着推着,不肯谦让。在或晴或雾,或霜或雨的某天,那些染霜的秋矛、长鸣的水鸟、悠长的猿啼,还有灼灼然的桃花,兀自地生着、长着,在无人的野间或山谷里。
并不曾好好凝视,或者侧耳聆听过。像是最初的到来,又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过了。窗外阳光不稠不淡,桌案上的一簇雏菊斟着阳光薄薄的酒,像是要一饮而尽。偶尔几串鸟啼、风拂过桂花牵来的幽香。书里书外,越发一样地恬静起来。一时间,我竟分不出,哪里是千古的流萤、繁星,哪里又是此刻的清风花语。
清淡的日子,没有人声,只有我和鹿鸣。
那个“尽欢”离我远去。我需要一卷书,需要几声稀疏的鸟啼,或者几缕打杂的光线,来一人度过这宁静的淡淡日子。当真正一切都在霎时间风卷云舒时,让光阴开始逆转。
日子删繁就简,那里“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”,那里“入淮清洛渐漫漫,人间有味是清欢”。
人间的清淡日子,清淡的书香,它需要有一个人来品尝。香气才方得长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