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争年代，战火蔓延到沿河的村落，河后不足百里，是守备军的营地。

　大火将房子连起来，照亮了半边的天，老兵驮着一位伤员趟过混杂着血迹的河。伤员腰间的衣服被染成了暗红色，他缩在老兵背上，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。

　老兵趟过河，躲到附近的一座小瓦房里，火炮在河对岸咆哮着，老兵在腰间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支爽口的烟。

　“真搞不懂你们这帮子年轻人，一个个都不是没学问的，窝城里教书多好，偏偏要上前线送死。”老兵靠墙坐下，这种局势他不知见了多少次，也忘了有多少次靠这样死里求生。

　小伙子捂着肚子，也明白这伤怕是能让他去见阎王，便跟老兵谈道：“能有什么办法，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，祖国正是生死存亡之秋，我等青年若蜗居战后，怕几年后就成了亡国奴！”

　“别跟老汉扯这些鸟话，谁会像你一样傻，谁不想陪着老婆孩子，谁想整天从这个山窝窝败到那个山窝窝。老汉可算明白了，新兵蛋子，要想活下去，就要离那子弹那火炮远点，越远越好。”

　“这可不行，前线戎马倥偬，每秒钟都有人为祖国和人民牺牲。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贪生怕死，我们可能会撑过这六年吗？”

　“嘿，新兵蛋子，你姓啥子？”

　“姓赵。”

　“行，小赵，那我可告诉你，你们赵家人像我这样的贪生怕死的家伙可多了个去了，可是呢，死掉的老赵小赵数也数不清，没几个你这么想的。”

　“你！”小赵满脸愤懑，刚欲起身，腹部的剧痛又让他缩成一团。但就算如此，小赵仍然恶狠狠地盯着老兵。老兵却没有瞅他，老兵只是从墙洞里观察着对岸。那可怕的大火将老兵黝黑的脸颊照着通红，老兵面无表情，他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。

　小赵突然明白了什么，别过头去，好像是自言自语：“这仗我们一直败，一直死。不过幸好，还是我们这男人死得多。但只要我们这帮爷们儿没死绝，这帮混账就别想碰我们的女人孩子。”

　老兵眉毛动了动，撇了下嘴，什么也没说。

　“说实话，我当初参军就是为了当个英雄，结果呢？这才刚打了一场就要见阎王爷了。嘿，不过我死了，这仗肯定赢。不过死前我也算明白了，爷们打这仗不为啥英雄，不为啥国家，不为啥人民。就为了老家的母亲，学堂的漂亮姑娘，她们能活着，能好好看看我们将这帮混账玩意打跑，嘿，这就够了。”

　老兵眉毛挑起，嘴巴抿得死死的。

　小赵想换个姿势坐着，刚动一下就感受到了腹部的剧痛，他咬着牙，用尽全身力气问道：“我们……这仗赢了吧……”

　老兵头动也没动，说道：“我们赢了。”

　小赵听到老兵的话，终于放松了下来，永远放松了下来。

　老兵靠着墙站起来，给破旧的土枪装了子弹，守在小赵面前。

　河对岸，竖起来的，是敌人的旗子。